甚至不等北征乌桓的大军回城，途经历城时，便已经听到了此番言论。

罗廷昭刚听闻时，正在城中购买东阿阿胶。

因为听闻此物滋补，久服轻身益气，所以他买了很多。

也就在那家店门外，他听到有人在议论。

“这纸可真比以前的结实多了，又平整又白，关键是还便宜。”

“那可不，不过我听说只在咱们大周境内是这个价格，东虞和西梁人买是咱们的几倍。”

“照你这么说，还真是庆幸我生在北周，当今天子是位明君。”

“你这话也不全对，应该说咱们天子是位雄主，又娶了位奇女子大才女，不然我家那小子可读不起书。”

罗廷昭便是在听到最后这句话时，停下了脚步。

奇女子，大才女。

说的是他的阿音。

“对对对，瞧我这脑子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，雄主已出，天下归周。”

“我看这话说的在理，陛下才登基两年，几次退敌安内，如今又灭胡人，改良纸张，印刷书籍，咱们的好日子以后还长着呢！”

“可不是，居然还有人说陛下是暴君，胡人难道不该杀吗？”

罗廷昭没再继续听下去，提着东西转身离去。

回到驻扎地时，恰巧碰上了军师荀邵。

点头过后，正要擦肩而过时，荀邵忽然开了口。

“将军可有相过面？”

罗廷昭闻言脚步一顿。

因为此战过程中荀邵计谋过人，确实令人敬佩，也不负“王佐之才”的盛名。

所以到目前为止，罗廷昭对荀邵的印象很好。

但是相面……

“我不信这些。”

荀邵摇了摇手中的扇子，也不在意对方信或不信，只是继续道，“某会观人面相，将军，隐有帝王之相。”

此话一出，罗廷昭眉眼一凌，瞬间警惕了起来。

看了看四周，发现无人之后，才将目光移向荀邵。

“还请军师慎言。”

荀邵见此轻笑出声，但并不收敛，“将军不信？

将军为情所困，一生无子，若能斩断情丝……”

“闭嘴。”

不等荀邵的话说完，罗廷昭便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。

“军师可有给自己看过相，可知话太多的人，是会短命的！”

这是警告。

说完罗廷昭便丢开人，转身大步离去。

荀邵摇了摇头，将衣衫抚平。

“军师？”

这时，冷不丁的，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。

荀邵一顿，循声望去。

来人是程燚。

天生神力，为太平而生，但却是个短命之相。

“军师，你可有看见罗大哥？”

程燚又想找罗廷昭比试切磋了。

但没找到人。

荀邵看着眼前孩子气仿佛缺根筋的少年，继续摇晃着扇子，“你这么爱黏着他，岂不知他克你，所以你最好离他远一点。”

这番话把程燚给弄懵了。

他挠了挠头，有些不开心，“军师胡说八道，罗大哥给我烤鸡吃，还答应和我比试，他是好人，我不许你说他坏话。”

咚的一声，一旁的树轰然倒塌。

程燚却像是没事人一样，收回了手小跑着离开。

荀邵低头看着脚边的尘土，愣了好一会儿，口中喃喃。

“天命，天命。”

……

五月底的洛阳，春暖花开。

此时郭垂容已经有孕满三个月，虽然坐稳了胎，但不知为何，时常会感到浑身不适。

早早的，天刚黑就犯了困。

芙蕖思雨伺候着郭垂容睡下后，才离开正殿。

回到自己房间里，思雨难免又想起了陛下。

她坐起来，再次拿出了那件披风，抱在怀里。

耳边是那一日男人的话。

“你出身太低，深宫危险，嫔妃都是有身份的。

如今皇后有孕在身，后宫之权尽归皇贵妃所有，她盛名在外，朕需要她帮朕出主意。

若是冒冒然册封你，你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。

所以朕希望你继续留在皇后身边，等朕将一切处理妥当，再正式册封你，让你成为朕的女人。”

这些话言犹在耳。

思雨想，怪不得陛下会对皇贵妃那么好，原来是另有所图。

不知为何，知道这个真相后，她心底有些窃喜。

因为这证明陛下并不是真的爱皇贵妃。

那对她如此，也不是因为她像皇贵妃。

布谷布谷布谷——

正胡思乱想着，窗外忽然响起三声布谷鸟的叫声。

思雨脸上登时一沉，重新叠好披风藏起来后，才穿上外衣出了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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