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温手落在儿子瘦弱的肩膀上，浑浊的目光看向夏侯寻，“朕想立晨儿为太子，并让他拜爱卿为相父，这个年过完，朕打算退位。”

这是一招以退为进，也是试探。

夏侯寻垂眸，“臣想说的也是此事，大皇子可为太子，至于退位一事，还请陛下三思。”

至于恢复宰相一职，夏侯寻并无看法。

他如今身为太傅，已摄皇权，自然也包括宰相的权力。

赵温盯着眼前之人半晌，扯了扯唇角，“晨儿，你先出去。”

“…是。”赵温看了眼夏侯寻，然后小步离开。

赵温彻底没了力气，“教习晨儿许久，朕不信你看不出来，晨儿资质平平。

而朕最放心不下的，是东虞的江山！

宴回才高八斗，有安天下之能，朕是说如果，如果晨儿可以辅佐，那就请宴回辅佐他。”

赵温说着开始大喘气，眼睛却紧紧盯着夏侯寻，“如果他不成器，宴回可…可取而代之，只求…让晨儿在这乱世平安一生。

朕…朕感激不尽！”

赵温会说这番话，并不在夏侯寻的意料之中。

但他本身也从未想过“取而代之”。

“臣定当担负辅佐之责，护佑太子殿下，陛下尽管安心。”

“好…好！”赵温喘息粗重，今日的精力已经彻底耗尽。

夏侯寻站在原地，没一会儿发现陛下已经再次昏睡过去。

陛下昏睡的时间，一日比一日长了。

他走过去，为赵温掖了掖被角，而后转身离开。

青色长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影，只有浓郁的香味残留。

……

暮色模糊。

堆满着晚霞的天空渐渐平淡下来，没了色彩。

弯月如钩，静静的挂在树梢枝头，繁星点点在苍穹上熠熠闪亮。

北周。

皇宫的城楼之上，灯火明亮。

不过郁献音眼前却一片漆黑，只能抓着玄祁的手，慢慢前行。

“还没到吗？”

“就快了，小心脚下的台阶。”

玄祁看着脚下，一步一步引导着郁献音登上城楼。

站在能俯瞰整个洛阳城夜景的位置上。

两人穿的都很厚，墨色的翻边鹤氅和雪白是白狐披风交叠，玄祁松开郁献音的手，站到了她的身后。

少女系着白色的蒙眼纱，秀气挺翘的鼻子下，唇色晶莹。

“陛下？”

似是察觉到什么，郁献音微微侧过脸。

冰凉的流苏步摇扫过脸颊，可玄祁此刻的目光完全被那瓣朱唇吸引。

“我在呢！”仗着她看不见，那双漆黑的凤眼深处浓郁的情绪涌动，喉头翻滚，“准备好了吗？”

“嗯，准备好了。”郁献音点头。

耳边传来一声轻笑，随即眼前恢复明亮。

远处星参早已准备好，挥手示意下，满天的烟花燃起。

从天而降，划破漆黑的夜幕，像是绚烂的烟火瀑布，从月亮中倾泻而出，顺着天际一泻千里。

发出巨大的声响，将整片天空照亮。

天花无数夜中来，五色祥云绕绛台，堕地忽惊星彩散，飞空频作雨声来。

郁献音抬起头，莹白的小脸，在璀璨烟火下逐渐露出了笑容。

玄祁目光深深，从身后将人拥住，“这是那些方士捣鼓出来的，虽然威力减弱了不少，但极具观赏性。

朕就借花献佛，用这漫天的烟火，恭贺音音芳诞，喜欢吗？”

郁献音毫不犹豫的点头。

她也早该想到的，华国百姓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。

让那群方士，研究炸弹枪炮，结果烟花爆竹做的倒是更好。

“喜欢，我很喜欢，你看，整个洛阳城的百姓都出来了！”

这么大的动静，自然震惊全城。

别说是百姓，权贵们刚刚都以为是打雷了，这会儿看到夜幕下绽放的璀璨烟火，也都忍不住走出了家门。

“这叫，与民同乐，音音不是时常劝诫朕，民为水，君为舟，水能载舟，亦能覆舟吗？

朕今日便邀请他们，与帝后共赏这场盛景。”

城楼上。

玄祁紧紧将人抱在怀里，郁献音回头去看他。

两人对视间，头顶砰的一声，烟火灿烂。

玄祁低下头，郁献音也没有躲，唇瓣紧贴。

城楼下万民相庆，城楼上帝后相拥。

而这个吻，盛满了满腔的温柔与缱绻，有那么一刻仿佛万籁俱寂，只有满天的星光烟火见证，这一瞬的心跳同频。

不知过了多久。

他松开了她的唇，眼神柔软，像是忍不住又在她脸上轻啄了下，“音音，还有份礼物，请你一听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郁献音呼吸还有些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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